【八十六】黎明将至，暗夜未远
苏萧焕口中话虽说的狠，但他自己也清楚握在自己手中这东西远非一般人受的起的，就更不用说眼前这混小子的特殊体质了。
男人轻轻一眯剑眸，见游小真扶着墙的身子一直在颤抖，他清楚的听见自己内心深处轻叹了口气，负手拎着皮带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了。
片刻的沉默，苏萧焕指了指墙边说道：“跪下。”
小真的脑袋微微向后偏了偏，很明显原本是想向后看一眼的，但这念头一闪而过，继而他一言不发，向后退了半步干脆利落地对着墙壁跪了下来。
“老四，能耐越大，越该谨慎，越要量力而行。”苏萧焕看着眼前跪着的孩子慢慢说：“你如今日渐身处高位，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牵一处而发全身。个人情绪是个人情绪，所行之事是所行之事，拎不清楚这些东西，你就永远只能是游家的少爷。”
游小真跪在墙前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小声想要辩解道：“弟子只是……”
苏萧焕断了他的话冷冷说：“只是觉得那些举动不过都是些情绪下的孩子气，说到底无伤大雅是吗？”
游小真没说话，这便已是默认了。
男人负着手沉着面立在他身后瞧他，说：“作为孩子，你可以找上朋友一起闯祸去抓鹅，可以因为负气独自离开饭桌，你甚至可以不想上课的第一天便直接甩一张空白卷纸给教授！”
哎……哎？？？
游小真下意识回头向身后男人看了一眼，碰上后者冷冰冰同样正看向他的目光，小真赶忙又扭回去继续看墙，便听：“但先有古老之事，后又黑进修罗，你这三番两次的擅自行动显然又超过了所谓孩子气的范围。老四，你手中掌握着远超寻常孩子的能力与资源，就更该分清楚怎样的情况下才能使用它们。”
师父的这一番话声色俱厉，游小真心中被说的很不是滋味，一时黯了神色道：“弟子只是不想他们……”
“那么现在呢？现在你又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在同为师说话？”苏萧焕冷冷发问了。
跪着的游小真怔了片刻，他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即便自己明明已经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师父却同样从来都不提及他的往事亦或是接下来的安排；明白了师父口中情绪归情绪事实归事实的言论；也明白了……
游小真跪在墙边突然觉得自己说不出的难受。
他原本以为，从很久很久以前起，他的身份和所行之事逼着他早就不是个孩子了，可如今看来，他又何时不是依然被师父当作孩子来照看呢？
所谓庸人自扰之，这……便是那自作聪明了罢！
——师父和乾天坤地二位叔叔所身处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早已不存在行或不行，那里大多时候不会有明朗的笑容或是殇然的泪水，小真想起了那一天，在师祖莫鼎天老爷子逝世的那一天，那巨大的痛苦笼罩着师父的那一天，而对于小真而言，对于他们这些孩子而言，他们却都是不知情的……
这原因也再简单不过了，对于一个成熟的成年人而言，情绪上再大的波动都不抵手头上必须要去做的事，一个身担重任的成年人可以因为情绪给自己放假，但事件或是这个世界却永远不会因此而……得到宽恕。
即便——！
即便也许此时此刻的你正手足无措悲痛欲绝，即便你的泪水不光模糊了你的眼眶更汹涌而出打湿了你下一份正待处理的文件。
游小真的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但他到底只是狠狠闭上了眸子，他跪倒在墙前一个字都没有说。
天亮之后他该去考试了。
……
苏萧焕对于小真的指点从来都是点到为止的，他见这孩子沉默着跪倒在墙边一言不发，便就撂下这孩子独自一人想清楚想明白，苏萧焕则转过头去睡觉了。
小真就这样静静地跪在原地，凌晨接近四点了，初夏的天要不了多久太阳就会升起，大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男人睡前不说让他起也不说让他不起，小真明白，师父这是把这杆秤，这杆衡量的秤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小真就这样又静静在原地小跪了片刻，他突然站起身来转过身去慢慢走到了床前，继而膝一弯冲着床上不知到底睡没睡着的男人跪了下来。
穿戴整齐躺在床上的男人没反应，连斜也没斜他一眼。
游小真双手伏地，缓慢叩首。
一下。
两下。
三下。
三下叩罢——
小真跪直了身子，一双熠熠生辉的凤眸盯着男人慢悠悠地说：“成年为止，在此之前，弟子还是想跟您在学校里念书。”
苏萧焕直到此时才慢慢睁开眼向他瞧去，他瞧见眼前这个孩子的凤眸中似是染上了波光粼粼的泪色，小真则看着师父又慢慢地说：“弟子……真儿知道这难免会很自私，但是……”他低下头去，他的话音有些哽咽了：“但真儿也想像天儿一样，我想要……”他狠狠咬紧了“要”字，就仿佛抓住了就再也不放开一般：“我要跟着您在学校里继续念书！”
苏萧焕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尚且稚嫩的面容上写有五分难过三分委屈与剩余的两分忐忑，男人沉默不语，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他手把手带大的，他当然知道这个孩子此刻都在想些什么——小真此刻正难过于无能为力的自己，委屈着命运不公的待遇，也正忐忑着……师父的答案。
轻出了口气，苏萧焕终究坐起了身来，他用右手手指节叩了叩床沿说：“趴这。”
小真搞不明白师父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但他还是依师父所言乖乖趴了下来。
起料身子还没趴稳呢——
“啪！”清脆的一个巴掌对着撅起的屁股蛋狠狠掴了下来，比起疼更多的显然是震惊与……小真一时涨红了脸，下意识就要从床上站起身来，便听：“动！”男人沉声一喝，又是一个巴掌狠狠掴落：“听听你说的那些个话！”
苏萧焕一边说，巴掌却越掴越沉了：“什么叫难免会很自私？你这是跟谁说话呢？你要是当真皮肉痒了下回就自个儿捧着鞭子过来，少跟为师说这些有的没得堵为师！”
男人掴下来的巴掌力道极狠，起落之间每巴掌都可见清晰的巴掌印，游小真被打的趴在床上一时缩紧身子攥着拳头咬紧牙关唤：“师……师父……”即使知道按规矩他不该求情，却还是忍不住可怜兮兮的歪了歪头：“疼，真的……”
苏萧焕面无表情瞅着他可怜兮兮小狗一样的表情，扬起手来又是一巴掌，说：“为师可不自私，所以得公事公办，犯了错装可怜就能不挨打了？”
游小真此前疼的直叫唤，一听这话儿却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扭着头一双凤眸此刻带着月牙弯弯的笑意，他一边叫唤着疼一边混不吝的说：“那……那怎么没见您这样和乾天叔叔他们这么公事公办过啊？！”
“什么意思？”苏萧焕一挑剑眉扬了扬巴掌佯怒：“你觉得这太轻了是不是？！”
“噗！”小真闻言又是一笑，继而反正也是在床上，干脆就像只大黄狗样直接扑到男人身上去了。
苏萧焕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险些扑倒，手一扬刚想呵斥这孩子两句。
“师父……”显然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大男孩趴在他的身上轻轻唤他：“真儿幼年丧母，父亲诚实称不上是父亲，那时候，真儿心心念念都觉得命运待真儿是如此的不公平……”
话说到这儿，趴在他身上的孩子含着泪却咧开嘴角微笑着轻轻说：“但从遇到您和师娘起，真儿又打心底里感谢老天爷的眷顾。”
苏萧焕叫孩子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的愣了愣，片刻——
“啪”的一声脆响！
“哎呦！您这怎么还打啊？！”
“打感情牌该挨的打就能少了？！”
“师父您这可就叫软硬不吃油盐不……哎呦！您这么不讲理的话弟子可回去和师娘告您的……哎呦！！错了错了，弟子真知道错了，师父别打……别打！！”
苏萧焕才懒得搭理他，一只手按住他的腰另外一只手则照着他的身后便又是狠狠两下——只是这两下明显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必须要找回场子的强弩之末罢了。
小真叫男人打的下意识连连叫唤，但察觉到力度后“噗嗤”一声又乐了，他趁着空隙不退反进，干脆卷在床上一把抱住男人的腰装死说：
“您要再打的话，白天我可不去考试了啊！”
“敢！”苏萧焕又给了他光溜溜的屁股一下。
小真闻言笑窝在他师父的怀里，到这会儿已经把自己趴直溜趴舒服了，他微笑了一阵儿，突然轻声一叹窝在他师父怀里小小声说：“如果可以，真想一辈子都不要长大，这样就可以当一辈子米虫了~”
“哼——”苏萧焕见状冷哼了一声，低头斜了怀里这耍赖皮中的孩子一眼说：“为师的年终奖都叫你燕伯伯扣到大后年了，你啊，还是早点跟你师娘搞好关系吧！”
听到这话儿，小真险些没笑出眼泪来，然后他老老实实趴在男人怀里抬头看向男人并弯起了他那双小狐狸眼说：“那……要不以后，我把晓白大学给买下来，然后逼燕伯伯必须好好给您发奖金，如果他还要扣您奖金的话，我就跟伯母告状，叫伯母把他的好烟全都没收了！”
苏萧焕听得啼笑皆非，忍不住扬起手来冲着这兔崽子脑袋上轻来了几下说：“就你机灵，滚蛋，好好睡觉！”
“可是我疼……师父……要不？反正我看您也睡不着，干脆您和我说说这次考试都出了些什么……哎呦！”话都没能说罢，这回却是男人冲着他的脑袋瓜给了他个暴栗。
苏萧焕不再搭理他的插科打诨，把他这只“鼻涕虫”从身上扯下去后，又自里间衣架上扯了件风衣径直出去外面沙发上补觉了。
黎明将至，暗夜未远，然这夜虽依然黑的漆沉，但游四爷知道，天……终会亮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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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标题，我甚是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