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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化验单】

父子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差五分钟飞机落地前赶到了接机口。

 

飞机正点落地,成群结队的人群从边检出口处鱼贯而出,少年伸长着脖子在人群中张望,一身西装革履环着双臂立于他身后的男人倒显得淡定多了——暗狱之主见人群这般势态似乎还要持续好一会儿的样子,便一扭头,去旁边的便利店买水了。

 

拎着一袋矿泉水回来时,苏萧焕抬手将塑料袋递到了眼巴巴还在张望中的少年眼前,他在示意孩子从袋中拿瓶水喝。

奕天腼腆地笑了一下,一边继续张望一边伸出手试图从塑料袋中取瓶水时——

 

大气古典的经典款手提包,典雅不失韵味的墨镜,时尚却显得略有几分风尘仆仆的风衣,她从茫茫人海之中穿梭而来,接机口间的人群起初还有些喧嚣,但这喧嚣声似乎在忽然之间就沉了下去,万千人海之中,便也只剩下了她,悠悠然然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徐徐而来。

苏萧焕的思绪有一瞬间的混乱,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傲视一切的少年军官,在万千人海中惊鸿一瞥下寻到了她,自此,那从不为凡尘琐事停留哪怕片刻的热血青年,最终心甘情愿为她驻足……

 

就仿佛是有一道光束自然而然的打在了她的身上,拎着塑料袋的男人就这样沉默立于人海的这头静静看着,这一眼看过了千年万千,万年千年,直到——

“看什么呢?”

他尝到了她一个白眼,下半刻手中少了那装着矿泉水的塑料袋继而又多了一只手提包。

母亲不再搭理他,反倒是扯着孩子去家长里短了。

 

苏萧焕讶然看着手中妻子强行塞来的手提包,突然有些忍不住的失笑,他下意识地勾起嘴角摇摇头,再一次向妻的背影看去——

 

他们其实都老了。

 

人一旦年过四十,岁月的痕迹将不可避免的要写上额头写入身型。

孩子如今一十有五,他和妻半生坎坷,三十岁整膝下好不容易才添有一子,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他们也在无法避免的一天天地变老。至如今二人齐齐欲奔五十,妻的美,早已不如多年前那么惊艳四射,而是化作了阅历之上,岁月之中,时光之下沉淀而来的气质。

 

苏萧焕再一次含着笑意轻轻摇了摇头,仿佛又只是在一瞬间般,汇聚在妻身上的目光在无声无息间慢慢消散,那种经由岁月沉淀而来的气质无可替代更无法模仿,它不似青年时那般光芒万丈,就仿佛夕阳西下时的余晖般,它更多的是一种舒服,是一种温暖……

这么多年的岁月中,她从大名鼎鼎的军中冰美人做了自己的女人,时至今日,她是他孩子的母亲。

便是这样一个女人,她爱上他,嫁给他且心甘情愿为他而改变,她守在他的身旁让他的血脉得以延续,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总会第一时间伸出手来搂紧他,她常常会轻声唤他说:

“萧焕。”

无声无息的,男人突然有些湿了双眸。

他知道她要什么。

他再清楚不过她要什么!

她陪自己坎坷半生,给自己提过唯一的要求,却也只不过是那一句——“我不许你死。”

男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来,他的胸口撕了般的疼,有一股腥味正从喉头间层层泛起,他的眼前开始发黑,有无数的小光斑亮起在这黑暗之中,他似乎听见妻的惊呼和孩子那一声:“爸爸!!!”

然而他听到更多的却是——自己一声重过一声,仿佛要将肺咳出一般的咳嗽声。

再然后,整个世界都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了。

……

次日清晨。

帝都二院的VIP病房中,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景医生走入病房中,他将一杯温开水放在了沙发上睡熟的女子身前,继而拿着另一杯向病床旁坐在沙发中沉默中的少年走去。

“给你,天儿。”

他将杯子从少年的肩膀上递了过去。

“恩?”

沉默不语坐在沙发中的少年分明是有些神游物外的,也不知他之前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景医生这一声呼唤确实扯回了他的神并使他下意识从三哥手中接过了那杯温开水:

“谢谢三哥。”

奕天说。

 

景云在递过杯子期间不经意触到了弟弟的手,他感到弟弟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哪怕一丝温度。

 

少年就像先前那般照旧静静坐在沙发中双手捂着杯子看向病床中的男人,他又一次开始失神,景云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作为医生而言,他下意识皱皱眉后叮嘱弟弟:

“天儿,你最好趁热喝一些……”

“啊?”

少年仿佛再一次地被惊醒,他傻回过头向景云又看一眼,回过神来向手中杯子看了一眼轻声说:

“好。”

随着一杯温开水的下肚,奕天觉得自己的身子渐渐开始有了温度。

 

景云耐心站到弟弟喝光了那杯温开水后才从后者手中收走了杯子,他将杯子放到了病房中的茶几上,继而将手伸进白大褂中似乎摩挲着什么,他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拿出来……

景医生沉默着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掏出口袋中摩挲半天的东西向少年走了过去。

 

“昨天早上我给你打电话,你那个澜姐说你不在基地里。”

景云说话间将手中那个叠的四四方方的东西打了开来,那是一张血液的化验单——不过这张化验单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皱皱巴巴的,这感觉就像是有人曾在不可置信下大怒间将它揉成了团……

 

静默坐于沙发中依然在望着男人病床的少年点了点头说:

“昨天我和……我们一起去接妈妈了。”

“这个……”

景云将皱皱巴巴的化验单捋平,将它递到了少年面前说:

“这是师父血检的结果。”

少年再一次轻点了点头,他看不懂化验单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字符,只看懂了好多行鲜艳的红色,他向沉睡中的男人再看一眼,问:

“是什么病,三哥?”

景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中欲言又止,他立于沙发旁顺着少年的目光同样向病床的方向看了一眼,继而他收回了目光沉甸甸地看向少年并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

奕天愣住,他蓦地向景云看去,作为一名专业的医生,这算是什么回答?!

 

景云和弟弟的目光在这一瞬间短暂的相交,他皱眉示意了一下少年手中的化验单,好久才说:

“只是……如果单从专业的角度根据这张血检结果来分析的话,师父他……”

景云说到这儿咬了咬牙,职业锻造出的素养最终还是驱使着他慢慢说道:

“师父他恐怕早就是个死人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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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在写卷三的时候,有一种其实所有人都在长大的感觉,与之相对的,老苏和紫妈年纪确实也渐渐大了,一眨眼他们就是快奔五十的人了。

我不知道每一代人在面临这种时代变更时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我相信有欣慰的同时一定也有某种落寞。

 

所以我一直以来都特别痛恨那些会骗孩子或是老人钱的无良商人:

孩子们是未来的接力棒,所有人都是从孩子长起的;

而老人们则是递过接力棒的人,所有人也都会老的。

 

这种愤怒常常让我在现实生活中无法安然和某些人同桌吃饭——因为略有几分可悲的是,现实生活中,确实有好大一个群体是基于这样的方式发家致富的。

 

当然了,这几年的生活经历渐渐让我觉得,有些时候不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其实更为重要。

2022-07-21 评论-13 热度-353 师徒原创同行现代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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