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利益】
游家家主今日的身份可不是开玩笑的，莫说他今日这一跪，但凡平日里游家家主脸色稍微阴沉上一些，底下便不知多少人得慌乱了手脚。
紫眮见游家家主在不远外郑重一跪后丈夫却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她下意识拧起了好看的秀眉说：“好了，真儿，你快些起来。”
——紫眮很是心疼这个看上去又瘦了好多的孩子：“天儿，还不快些扶你四哥起来？”
“恩？”跟在游家家主身后刚刚进门而来的少年愣了愣，下半刻连忙应了一声上前试图将沉默跪倒于地的游家家主扶起来。
“扶什么？！”
蓦地，沙发间阴着脸的男人抬起头来怒喝道：
“他这一跪是你受不起还是我受不起？！”
继而，看似是向紫眮去的话，实则却句句都是冲着游小真来的：
“不错，他家主大人如今当真是家大业大翅膀硬了，三年来日理万机数经家门而不入，你我二人只怕是真受不得他这……”
“师父！”佩金带紫的年轻人原本跪得笔直始终沉默，可恩师现下所言字句诛心，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抢了男人的话音后狠狠叩了一首后说：“是弟子不孝，请您万万莫要再折煞了！”
苏萧焕阴着脸不说话，他坐在沙发中看也不看俯首而拜游小真一眼，紫眮则一时蹙紧了秀眉埋怨般的看了丈夫一眼说：
“你这个人啊，干嘛突然要这样挤兑孩子？明明前面真儿还没来的时候口口声声在同我说真儿一人在外不容易，叫我把他要用的东西全提前给他收拾好了，现下可……”
“婉儿！”苏萧焕怒目抬头，他沉沉唤了妻子一声。
紫眮翻了个白眼很是没好气地：“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就是，你们爷俩的事儿……你们自己想怎么就怎么办吧！”她话说到这儿，扭头看向小真说：“真儿，别的师娘都可以不管，但你坐了一路的车到家已经这么晚了，二楼的屋子早前就给你收拾好了，晚上你去洗个热水澡早点儿上床睡觉，听到了没有？”
显然，紫眮这段话也不光是说给游小真听的。
小真自然连声称是，在他抬起头来还要同沙发上的男人说两句什么的时候，后者却已经冷“哼”一声后从沙发中站了起来——苏萧焕下午才刚出院不久，他身子直到此时尚有些发虚，说实话眼下也没什么精力去好好教训眼前这孩子，这便阴沉沉说了一句：
“怎么？你还跪在这儿是想听你师娘继续唠叨为师不成？”
游小真赔着笑脸刚想说句什么，男人却已负着手径直向主卧的方向去了。
客厅中，兄弟俩傻傻瞧着夫妻二人一前一后皆进了一楼的主卧，好一会儿后，奕天走上前去伸出手拉了他四哥一把说：“四哥，咱上楼？”
小真借着弟弟的力站了起来，他久久看着夫妻二人离开的方向突的蹙了下眉说：“师父身子还是不舒服？”
奕天无声点点头，向游小真看去的方向同样看了一眼说：“今天是我走后妈妈才去办了出院手续，不过既然有妈妈陪在身边，我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小真无声点了点头，随弟弟二人肩并肩往扶梯上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说：“路上那个事儿咱只说到一半，你那个护卫毕竟情况特殊，四哥琢磨着，你手中还是要有些能制衡他的手段才行……”
奕天沉沉点头，家主大人则有些无奈的先叹了口气继而苦笑道：“不过在此之前，说这些都没有用，我得先帮你想个办法把乾天叔给搞定了，不然咱弄不到人也不行！”
奕天听他这样说来，一时挑眉笑道：“四哥，此事你无需担心，和乾天叔的切磋较量，我有把握！”
“哎呦~”游小真突然笑着用胳膊弯一勒少年的脖颈打趣道：“奕小队长现在很可靠嘛！竟然连搞定我们大名鼎鼎的狱司大人都不在话下了！”
少年人翻了他个大白眼说：“我不过就是想买条项链，这竟然都能买到你的产业下去！这样的家主大人可没资格这么说我！”
片刻——
“哈哈哈哈……”
兄弟二人一起放声大笑了起来。
……
一觉睡到天亮。
游家家主昨夜睡得格外好，他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踩上拖鞋的同时迷迷糊糊朝门那边唤：
“几点了？还不来人？阿掩人呢，赶紧把今日的行程汇……”
话刚说到一半儿，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把拽起床头间的家居服一边穿一边急匆匆就往楼底下跑。
这一下楼，果不其然就看到早已换好一身作训服正立于镜前整理着装的少年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说：“早，四哥~”奕天跟他打完了招呼，又探出脖子冲着餐厅那头喊：“妈妈我去队里训练了，训练后我直接去上学，等会儿爸爸回来了您帮我同他说一声。”
正忙碌在厨房中的母亲闻言探出头来皱眉：“早饭不在家里吃了？”
已经穿戴整齐并站在家门口蹬鞋子的少年点了点头说：“等会儿训练完我到就近的食堂里随便吃些。”话说到这儿，奕天再次向母亲和游小真一挥手说：“我出门了～”
少年人跑了。
游小真打着哈欠看着弟弟头也不回的跑了，转头刚想问师娘什么时候，后者却已当先问他说：“真儿，煎蛋你要吃糖心的还是实心的？”
这句话在游小真少年时的清晨曾无数遍听到过，他便下意识地说：“吃糖心的~”他愣了愣，赶忙又问：“对了师娘，师父大早上是去……？”
话还没问完，再一次钻进厨房忙碌中的女子说：“你师父下基地里同外勤们一起晨练去了，十分钟左右应该就能回来了。培根和鸡蛋我都给你们做好了，家里没有牛奶了所以给你们打了点儿豆浆，面包片呢在烤面包机里，等会儿你师父回来了你们一起吃……”紫眮说着话，火急火燎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摘掉了围裙说：“师娘今早要赶去学校那边报个到，这人都回来两天了还没来得及给那边的人事说一声……”
五分钟后，收拾齐备的紫教授冲出家门了，走之前她甚至不忘和游小真叮嘱：“真儿，糖罐子放在豆浆机的后边。”
游小真愕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哦……好的……”
紫眮带上门离开了。
完全没了困意的小真觉着自己莫名其妙间松了口气，他轻轻叹口气走进厨房，果不其然一切都如女子所说早已准备就绪。
小真凑近豆浆机前揭开了盖子，香气四溢的五谷豆香瞬间涌入鼻息，他下意识勾起笑意自豆浆机后拿出很多年前还是自己买回家来的那只卡通糖罐，更从糖罐子中舀了满满一大勺的白糖放入了杯中，他就这样悠然自得间将五谷豆浆倒入杯中后轻轻搅拌起来。
——师娘还是记得的，自己喝豆浆的话是一定要放糖的。
……
苏萧焕则是在游小真抱着这杯香气四溢的豆浆刚刚坐进沙发并点开了新闻频道时进的家门。
“师，师父？”小真下意识间赶忙站了起来，男人则看也不看他只冲他压了压手。
苏萧焕的目光在新闻前的插播广告上扫了一眼，继而他转过身去一边拖了外衣一边将餐桌上几个早餐碟子全都拿到了客厅这边的茶几上后问：“吃早饭了吗？”
“还……还没……”站在茶几前抱着那杯豆浆的小真傻傻说——他自然是要等男人回来一起吃的。
苏萧焕一边坐上了沙发，一边再次压压手示意他坐下来：
“坐下吃饭，把声音调小一些。”
小真很是不习惯师父竟会允许他们这群孩子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不过他在游家的时候从来都是早间新闻和早餐一起解决的，所以进入状态也没花几秒钟的时间。
这天早上的新闻特别有意思，带画面的自然都算的上是国家级的大问题了，但看惯了新闻的人通常不光会看带画面的片段更会关注中间许多会被主持人一笔带过的话。
电视中的主持人刚刚播报了一个帝国高层看似十分普通的决策，整句话被一笔带过，不仔细听的话便很容易会漏掉，游家家主看到这儿习惯性的笑着评点：
“有意思，这支预防针打的比往常要早些嘛~”
苏萧焕闻言向小真这边看了一眼，小真愕然，竟忘了自己这不是在游家，吐吐舌头后看向男人说：“弟子……失言。”
男人则默默搅了搅五谷豆浆并掰了块馒头放入口中慢慢嚼着，片刻，他面无表情地说：“传媒是国家的口，有目的去引导大众这种事儿素来没有国别之分，不过从风向与周期中亦同样可以推测出背后那些被刻意隐藏了的真相。”
游小真点点头，不置可否：“是，无论多少个谎言，它的背后必定需要一个事实来支撑。只要能抓住那些指向真相的蛛丝马迹，想要揪出真相也并不困难。”
苏萧焕拿筷子夹了一些凉菜，一边慢悠悠的吃一边轻轻点了点头说：“不错，而通常这个谎言目的性，都可以用另一个词来替换。”
小真闻言哈的一笑道：“利益！无论是在打感情牌还是在打律法牌，所有的目的最终指向的只能是利益，所以如果要去弄清这个根本目的，首先要考虑的当然是谁的利益问题。”他说到这儿，笑嘻嘻的抬头看着师父说：“就拿刚刚这则新闻来讲，报道的虽然大多都是废话，但这则新闻一出，显然有一些人会倒霉，而这些人倒霉后，自然便会有另一群人要受益~”
男人照旧慢悠悠吃着小菜又默然喝了一口豆浆说：“不错，所以这则看似没用的新闻又是在为了什么而报道，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游小真美滋滋的点点头，他一边想能跟师父这样的智者说话就是舒服，完全用不着多费口舌便能互相理解，在他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吃完了早餐的男人突然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
“所以……你呢。你又是碍了什么人的利益，才会那么高格调的跑上了新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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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苏于高位之上多年沉沉浮浮，亦曾是规则的制定者之一，所以他虽不聪明，但他非常习惯那套游戏规则。
小真很聪明，今日的他也已经具备了足够的资历来支撑他和他师父间的一来一回，但他到底尚且年轻，事实上，他还缺些他师父的沉稳。
这是两代人的碰撞，也是两代人间无声的交接。
虽然单从事件上来看，小真已经足够专业老苏似乎已经帮不到他了，但……实则他要同他师父学的还很多~
